婚恋之谈
【如果谈恋爱也像照本念书,那是否活过这一世还有什么属于个体的意义,晓妍的人生观就是简简单单、活出自我,却遇见来自经验之谈的挑战……】
星期二
嘟——你有一封新邮件到!
晓妍:“啊哈,果然又来了!”
乔玲:“怎么样,怎么样?哈哈!”
晓妍:“这次又被它蒙对了。近三期蓝球都是对的。少则中五元,多则可以中一二等奖。”
乔玲:“太棒了!我得买一注。晓妍姐,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晓妍:“轻点,轻点,你将我肩膀压垮了!唉唉,别掐我脖子,把手臂放下来,听到没?”
乔玲:“晓妍姐你怎么不买一注,这玩意儿玩好了比写作挣钱。”
晓妍:“我买过总不中。”小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买过两元钱的希望啊!一栋洋楼。”
乔玲:“这不,多么有谱的事儿啊!”
晓妍:“别拍我啦!”
乔玲:“姐,姐,春节加奖!走啦,去买一注,放大五千倍,只中蓝球都行。就可以买卡萨帝四门冰箱了。”
晓妍:“就知道吃!嗯,如果你愿意的话,下期中奖号码得到周四晚上六点钟才会推送过来,我告诉你。”
乔玲:“晓妍姐,你为什么不买呢?”
晓妍:“我没钱哪!”
乔玲:“不嘛不嘛,好姐姐,你也知道我一个预科生哪儿有钱啊,要不,你借我两块吧!我期待,不贪心,中二等奖就行!”
晓妍:“许愿的时候,降低标准,什么都得不到噢!”
乔玲:“嘿嘿,姐,将你的CD机借我呗!”
晓妍:“你不写作业啦?”
乔玲:“就听一会儿,这道数学题我解不出来了。”
晓妍:“我没买新碟。”
乔玲:“姚贝娜的歌百听不厌!”
晓妍:“我在等新歌的时候她不见了。”
乔玲:“人生真短暂,说不准哪一天就睡过去了。咔嗤、咔嗤、咔嗤——”
晓妍:“你不要咬爆米花如同恶鬼啃骨头一样难听,小心那一粒粒气炸肺的玉米回咒你!安安稳稳地睡过去了是欣慰,要不每天一睁眼就欠银行一千块钱房贷,睁着眼睛就是负资产房管。”
乔玲:“就算只是银行的资产管理员我也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只有一扇窗。”
晓妍:“那你还不努力学习!”
乔玲:“晓妍姐不要用抱枕打我,你那个劳务市场捡来的非天然质地的抱枕很硬耶!” 高声说,“对了,婚介给你来电话了吗?小资还不是上班用着果六,下班溜狗趿拉拖鞋,然后贷款买房,顿顿青菜,每周补充一次烤串。唉,就算让我一辈子守着空房子荣辱与共也好过寄人篱下。”
晓妍:“知足吧你,家里供你读书,有宿舍住。校园资信贷,零首付,搬进新居,地板你都没得睡!还有,住我家亏待你了?”
乔玲:“晓妍姐对我最好了,么么哒!”
晓妍:“你口水……”
乔玲:“勿恼勿恼,姐姐最好了,让我连宿费都省啦!嗯,短信你不回吗?”
晓妍:“不准偷看!”
乔玲:“我要松开爆米花的袋子,让香喷喷笑开了花的玉米粒同我一起躺到床上。姐,把你盘起的腿给我做靠枕吧,这样我就完全看不到手机屏了。呃,花树篮球撒!运动细胞丰富的人还真是、简单的小动作都极富美感,呼——”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乔玲:“晓、妍、姐……大晚上的为什么有电话?”
晓妍:“离午夜凶铃的时间还早着呢,你看那么多惊悚电影胆子越来越小噢!是婚介所来电,我还犹豫着怎么回复呢!”
乔玲:“姐你没回短信哪?条件不中意?不看看怎么知道人怎么样,也许缘份就在一瞬间,看到了、哈哈、就爱上了。
姐你总不给人机会。像你这样的国企职员三十三岁了还单着,老一辈的都不会信,一定说你太挑剔了!”
晓妍:“差不多找一个男人就嫁了,是她们常说的话,也是她们当年出嫁的愿望。那个年代啊,一个人拥有的生产生活资源不够供养自己,两个家庭一间房当年解决了多少住宅问题。”
乔玲:“呃,我不了解那个年代。我知道汉朝的女人可以嫁给自己的情人,我将来也要那样洒脱地活着,可不能孤独终老。”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乔玲:“姐,不要光听条件,主要是看人。”
晓妍:“你说上一个?”
乔玲:“嗯,你就是这样相亲失败的!”
晓妍:“嗯哼,就是不考虑条件,人才真的没什么可看的。”
乔玲:“我不赞同,相处时间长了,相貌好有多大用处?”
晓妍:“不当吃不当穿是吧?呵呵,人长得好就是在生气的时候看到他的脸不至于更生气!”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乔玲:“哈哈哈哈——姐你快点接电话吧,吵死啦!”
晓妍:“你好,我是晓妍。请讲……好的,天河公园……明晚,好的。金牌冰人出差了,他忘记有时差了。一个确确实实的事务电话,不害怕了吧?”
乔玲:“我早都不怕了。哼,我怕姐姐将来夜里一个人会怕怕的哟!”
叮——
乔玲:“给你微信号了?姐姐,加油撒!”
晓妍:“上周末完全没有音信,明天是工作日,财务决算忙死了,偏偏挑大冬天晚上,公园见?”
乔玲:“咦,他是程序猿,这种人的精气神儿和数学课一样迷人,一般女生不懂得,是预留的极品耶!别气别气,IT男都这么忙,他能在数据洪流里遇见你也是种缘份,姐姐要好好抓住撒!”
晓妍:“……”
星期三
夜灯亮着,天有些寒。公园的十字景观桥上覆了雪,其下的池子空了,四周高楼林立,蕾丝纱帘拦着糊涂的彩灯,照亮了本该漆黑一片的虚空。晓妍跺着脚,逼近约定的时间,她越来越心焦。
赫友俊:“晚上好,您是晓妍吧?”
晓妍看着高高瘦瘦、戴眼镜的男子,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皱纹,相反,他的皮肤很紧,下巴很尖,但就是可以看出不再年轻了。
赫友俊:“我是赫友俊。他们应当给您介绍过我吧,他们给我看过你的微信朋友圈照片。那边有家齐水斋,我们过去吃碗夜宵吧。您是做什么职业的?”
晓妍:“公司文员。”
赫友俊:“我们差不多是同一个工种,我是秘书,专门给领导起草发言稿的。嗯,一碗牛肉意面,谢谢!你在哪个部室供职?”
晓妍:“营销部。”
赫友俊(很大声地):“推销?”
晓妍:“不是。我的工作是记录销售业绩,分析数据报表。”
赫友俊:“那给领导写发言材料吗?”
晓妍:“不用。”
赫友俊:“那谁写?”
晓妍:“领导自己写,或者即兴发言。”
赫友俊:“年终报告都不写?”
晓妍:“牛肉意面不太好吃吗?”
赫友俊:“没有,不说这个。那你们谁写年终报告啊?”
晓妍:“主要是办公室文员。”
赫友俊:“噢,你们提供数据呗?”
晓妍:“不用,我们有统一的业绩看板,同业对标、工作业绩、下年规划都一目了然。”
赫友俊:“我都是给一把手写专用稿,经常改稿子忙到很晚。今儿晚儿上还有一稿,终审。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赫友俊:“吃完了吗,吃完了咱们就走。”
晓妍:“我家离公园近,就在那些高大的品字楼后面,从一条小路上去就是。”
赫友俊:“那好,你走好,我回去了。”
一个小时不到,事情就结束了,真的没有占用晓妍太多时间。她在品字楼下徘徊,兴许饭桌上的那一刻她说错了话,但再也改不过来了。
乔玲:“晓妍姐,他长得怎么样撒?”
晓妍:“还不错。”
乔玲:“具体形容一下。”
晓妍:“瘦高个,戴眼镜,相貌不比年龄大。”
乔玲:“哈哈?”
晓妍:“啊哼,很难得了。”
乔玲:“这么说姐姐相中啦?你要好好的把握,一定要顺着他的意思说话,那样才可爱。”
晓妍:“不要在我面前装小鸟依人,没用。”
乔玲:“这就是一个反例典型,姐姐以这样的口气说话是一种极端的错误!”
星期四
没有微信,没有短信,没有电话。
乔玲:“晓妍姐,双色球号码到了吗,再有一刻钟就停止投注了!”
嘟——
乔玲:“我去,这个号码看着一点没谱!”
晓妍:“买的人越少中奖的几率越大,我看好!”
乔玲:“那你买噢!”
晓妍:“滑头鬼,别后悔!”
乔玲:“中了三千块我们大吃一顿撒?”
晓妍:“不是劝我买果八吗?”
乔玲:“姐姐撒——三千除了吃,什么也不够哇!”
晓妍:“那么请你吃家乡的热干面。”
乔玲:“晓妍姐,你是不是想撵我走撒?”
晓妍:“怎么会,跟你在一起,话聊都免费,撒!”
乔玲:“我们那的方言不是这么用的,语气要连贯才对。今晚我们看电影等开奖吧?”
晓妍:“嗯。”
乔玲:“其实姐姐不用在意。他不同意说明他不合适呀!遇上不协调的人勉强在一起,一定遇见不合意的事。”
晓妍:“我脸上有那么明显吗?”
乔玲:“也许你们那样尴尬的见面本身就尴尬。你想啊,人是社会的动物,人是因为事才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有古人云‘事久见人心。’”
晓妍:“日久见人心!”
乔玲:“不对,即使你和他日日‘这样’相对,仍旧不会爱上彼此。”
晓妍:“你的恋爱完全手册上讲的?”
乔玲:“你们应该去看个电影,这样没有话题也可以制造话题了,然后再去吃饭。”
乔玲:“你们两人在影院门前相遇,牵手。漆黑的影院就像现在一样。非常有恐怖气氛。宽屏里也是黑暗的光,微亮的人影,一排排的人头像城墙的垛陈列于前排。微光中弯着身的人影从宽荧幕上走过。你们来晚了。”
乔玲:“当红烟炸起,黄白的灯闪烁又熄灭,电影院里一片混乱,座椅掀起,整齐的城墙坍塌,哭喊声从未有过的真切,后排逃跑的人经过放映孔,飞尘中微蓝的冷光像毒辣的视线在窥视着女孩儿雪白的羽绒服上流动的酱紫色。”
乔玲:“是血——”
乔玲:“陌生的恋人共同挤出生的罅隙,扒开相互踩踏的人群,男人单臂将女人搂进怀里,他的肩膀撞开了影院大门。女人脸上有泪,但她一直听着男人的呼气声觉得心安。最先走出黑暗的人站在消防车的后面感谢主神。道路上灯杆极高,塑料的罩已变做乳白,下面一排四辆火红的车身干干净净,与冰雪广场上蔓延过来的污水讲述着一动一静的救火故事。”
乔玲:“明亮的水柱袭击火焰根部。从黑洞洞的大门钻出消防员,接应者抬过双人担架,一直被掩饰的窗从刻满钱币的红木格子后面打开,火吹出一米远。整个影院像发怒的黑山老妖吞吃红衣天神。被抬出者大多奄奄一息。”
乔玲:“一场火应当成就了并不美妙的恋情……”
晓妍:“那是你的诅咒吗,小玲玲?”
乔玲:“唔,我的小说。患难与共,毫发无伤的感觉嘛!”
晓妍:“我要加班了。”
晓妍将双手放在键盘上终于成功制止了乔玲的聒噪。可她也没动。
当她发现干得慢的分得的活儿少时,就不打算为钱拼命了。当她发现生了孩子的有理由工作时间离岗时,忽觉自己被错过了。
21:20
乔玲:“姐?”
晓妍:“中了三千块。”
乔玲:“下一期的中奖号码什么时间透露?”
晓妍:“赫友俊邀我周末出去。”
乔玲:“啊,你们要去看电影吗?”
星期日下午
影院门口那个并不整洁的冰雪广场中央,两排黑压压的私家车,售票口前人头攒动,影讯的彩色字迹闪着红光。
晓妍:“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赫友俊:“电影那都是假的,我看什么都无所谓。不过我记得女孩子爱看精灵,就是那个精灵女王是巫师情妇那个,还有一群要复国的矮人的,叫什么来着?”
情妇?你有没有认真看电影。没看明白就瞎BB。
她学乖了,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晓妍:“你是说《霍比特人》系列吗?”
赫友俊:“对,点播那个吧,第一集挺有意思!”
18:00
乔玲:“姐,怎么样?”
晓妍:“观影结束时出了点儿小骚乱。烟蒂引发的火苗很快被工作人员扑灭了。”
乔玲:“姐,你们没事儿吧?”
与小说的结局不同,赫友俊莫名地道别,他仿佛看透了虚空在说再见。
晓妍站在自家黑暗的大门前,想像着要是他没有赴约可能感觉会更好。
与假设大不相同呢!
晓妍插在长羽绒服外兜里的手指冻到麻木,弯曲了伸直了都是骨疏筋松那般僵硬,她一个人踢着冻硬的雪块,在小卖铺售光了爆米花的床子前等待下一锅。
晓妍:“还崩爆米花吗?”
店主:“不崩了,人都没了。要吃明天早来,今天卖光了。”
嘟——
晓妍给乔玲发信息。
晓妍:“有下期号码了,你还买吗?”
乔玲:“什么鬼撒,好冷的天!”
晓妍:“你一直等在店里?”
乔玲:“我要得穷病了嘛!”
21:20
乔玲:“居然只中了五元。”
砰——
全城停电了。
乔玲:“为什么不早点停电呢?留给我一分希望。”
没了电视,没了电脑。久违的星空,久违的幸福喧哗。漆黑的大街上布满了惊皇失措的人。
乔玲:“姐——”
晓妍:“嘘,不要把星星吓跑了!”
公园的景观桥上,飘落寂静的雪。
头顶上是一辈子不曾谋面却赶来朝会的星星,多到数不清星座的连线。华丽的水钻都褪去了原有的颜色,只剩苍白。星光这样近,落在脸庞,凉凉的。
乔玲:“姐,在遇见对的人以前,我们一直住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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