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光森林28
雷拉坐下来，看着掌心里卢蒂交与的小药瓶儿，想过怎么活着从任务中解脱，他狠撸了一把头发，叹口气，暗自说，还是先想着怎么平安接近任务目标吧！
这个时节温度还高，死去的人倒在水泽里慢慢腐化。战斗从没停止过，战死的人越来越多。围栏里的人勤于清理战场，而森林里那些娇气的精灵只清除掉半兽人等邪恶生物的脏迹，任由人类尸身化为淤泥。
雷拉看看大绿林边界木之森沼泽飘浮的雾气，霉味儿并不重。他小心试探，涉水不深就足跟落了地。塘水黝黑，暗流从裤管边带走碎草沫。他想着这里可能没有干净的水，结不出能食用的果实，于是右手出水，忽然小指钩住一点东西，不算太沉，带起一缕泥水。
他仔细去看下意识抓住的这个东西，一双空洞的眼眶摄人心魄。是的，他即刻认出了曾经是眼睛的空穴。那是一颗人头骨，而他小腿边的浮渣就是脱骨的肉。他赶忙扔掉这个东西，视线触及头颅落地的草丛。一声闷闷的撞击将他的思绪拖至土坎之下丛生的小树上。那儿有个人对望着他，披面散发被水鸟撩开一点儿。雷拉凝眸，对面俯身那人没有鼻梁，连完整的半张脸都没有。他一口酸水呕了出来。
沼泽寂静，精灵巡逻兵也不知去了哪里。雷拉一步一换手，生怕坠入无底泥潭。他叹气，水里一条鱼都没有，想好的理由无从说出口。他伸直腰身，松开把着树的五指缓缓劲儿，然而不自觉地抬头向上，被树顶闪耀的天光照花了眼睛。
如蚊蝇般细小的声响自上而下，雷拉突觉肩头沉重，身子弯折跪在了地下。他挣动不开，待反应过来身上的利器全数被收了去。
“你是什么人？”有精灵在审问他。
“我是清扫战场的人，我深埋尸骸。”
“不要撒谎，你的谎言人类也不会相信。”
“我只想捞些鸡头莲、菱角什么的换钱，但什么也没找到，这里只有浮尸。说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这是什么？”
雷拉看向精灵手心托着的、他那个盛毒药的小瓶子。“一瓶毒药。”他磕磕巴巴地说。
“带他去见领主，”着绿衣的精灵说，“抓到一个奸细。”
“你们往哪儿走？”褐衣的精灵按住他没有动，“伊西丝领主快要大婚了，奸细应当交给霍恩领主。”
绿精灵还剑入鞘，留给她的西尔凡同伴一个背影，她说：“那就劳动大驾了！”
那两个西尔凡同伴小声嘀咕：“她生气了。”
“也难怪，这是在绿精灵的领地边界。”
“那我们怎么办？”
“我还是觉得这事儿适合霍恩领主处理。”
自此，雷拉被交到霍恩领主手中。
“你认识鸡头莲？”
这是霍恩对雷拉说的第一句话。他一定从属下那里了解过刚刚简要的审讯，在雷拉点一下头后他又问：“你是哪里人？”
“我来自马多比的围栏庄园。”
雷拉抬头去看，这一看就挪不开眼。霍恩领主周身散发出一种魔力，那种魔力让雷拉感觉时刻被注视着。他想圆谎但吐不出舌尖儿，由心而发生腾起坦白的冲动。
他原本打算说实话，但现在他被自己这种不明不白的情绪弄得楞住了，结结巴巴好像在说谎。
“我是围栏庄园的人类，”他暗自着急，转头看看左右没有多余的精灵，“我奉命送来一瓶毒药，可以杀死精灵王子。在伊西丝女领主由人类承办的婚宴上投毒，没人会怀疑到精灵。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哈维的主意？”
“不是，是小主人卢蒂。”
“我，霍恩，执掌南疆狮子家族七百年了。霍恩家族在大绿林经营已久，如果没有东迁的辛达族，没有瑟兰督伊，我和我的孩子迟早会是守护大绿林的王。霍恩家族想当王，天经地义！但我不会背叛精灵族。我自己没有守护臣民的能力推举欧罗费尔为王的决定就是正确的。如果欧罗费尔不是一个合格的国王，我随时都会取代他！”
雷拉死咬住口唇，不让不该说出口的话在舌尖儿泛滥成灾。
“你回去吧！”
雷拉没有死，当他回到围栏庄园时他和卢蒂都感到意外。雷拉抓了几尾鱼和一抱芦苇，没人怀疑他白天的去向。
“霍恩拒绝。”
卢蒂的表情淡淡的，雷拉看不出他的失望。也许他并没有向族长献计邀功，这只是他个人私下里的小动作，包含着愚蠢。
“药瓶呢？”
“呃？”雷拉怔了一下，“霍恩留下了。”
“你做的很好。”卢蒂的笑险险逸出唇角，“忘记这件事吧！”
雷拉拼命回想当时的情景，他确实不可能向精灵要回被缴的、精灵感兴趣的某一样东西。那个小药瓶儿成为他期待伊西丝婚礼的一个由头。他申请了帮工，在柴房干些体力活儿，远远看着宴会现场。
安柏亲王车马豪华礼仪隆重，那是多少女孩子求之不得的高贵而又神圣的订婚典礼。在大绿林的东荒地，安柏亲王更多地考虑到人类的尊严，以精灵为宾客接引到马多比家族准备好的花园空地上。
为彰显联盟之谊，奇尔丹与埃尔隆德代表吉尔加拉德王送来礼物与祝福，同时埃尔隆德又是安柏远祖的血亲，他初到大绿林顺道看望旧友。奇尔丹带来诺多至高王的忧虑，依先知之见，黑暗的阴影徘徊在世界的边缘，所以他们心事重重，这也是努门诺尔诸王积极投身海港建设的本意。
欧罗费尔王与贵宾转入密室会谈。临时搭建的长廊里流水筵席仍将继续。伊西丝接过乐师一把琴，安坐在森林脚下花园喷泉的水池边。她踌躇良久，起弦，乐音穿过水滴声宛若信鸽无目的的飞翔。她想讲述的故事，终究说不出口。水滴化做雨声，在风的推送下溅落琴箱。她弹奏着，闭上眼睛。水在树梢飘洒，人们看到七彩霞光在喷泉瀑布下形成，纷纷赞美，却不知这样的水珠儿，无根也无用，去哪里都成。
马丁哭了，他太无能，做不成照亮水珠儿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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